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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重绽,梦醒彼岸(12)(阴阳师手游彼岸花同人文)

最近朝堂不太安宁,朝廷大臣接二连三的染病告假。


望着朝臣日渐稀疏的宣政殿,皇帝一时间憔悴了许多。


派去探病的太医还没有消息,只留下十几位顽强的君臣,在病魔笼罩的阴影下相顾无言。


傍晚时分,翕如正准备去御书房伺候笔墨,刚迈出殿门却看见一个略显消瘦的身影坐在阶前,金黄的余辉照着他的脸庞,将影子拖得老长,宛如一座古佛,显得无比孤独无依。


“陛下怎么坐在这?”翕如有些惊讶,弯腰欲把皇帝扶起。


皇帝起身将翕如紧紧地一把抱住,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呜咽。


皇帝的一反常态让翕如不知所措,问道:“陛下可是累了?臣妾这刚熬好了桂花粥陛下要不尝尝?”


可是等到桂花粥热气散尽,也不见皇帝动口,仍是心事重重沉郁地坐着。


正当翕如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劝说时,皇帝开口道:“翕如,要不你搬来乾清宫小住几日。”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找合适的理由:“我明日命人将钟粹宫修缮一番。”


翕如无力地点头答应,侍君两年,直觉告诉她皇帝有事瞒着自己,不过更令人伤心的是陛下对自己的不信任,即使没有这么荒谬的理由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皇帝的安排。


在乾清宫东暖阁的床榻上,翕如如芒在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已经从宫人的言语中隐隐约约猜到了皇帝的忧思。


朝中大臣接二连三的染上了症状相似的病,经太医诊断是他们所用的墨中含有马钱子,长期使用日积月累便中了毒,而他们所用的墨皆为皇家赏赐的徽州贡墨。


这一下矛头全部指向了董家,嘴碎的宫人窃窃私语着,董家即使富甲一方也终究不过是低贱的商贾之人,好不容易送了个女儿入宫,却连一官半职也不曾捞到,家里唯一一个举人还考了十年八年。


怕不是董家嫉妒朝中的达官贵人故意下的毒药?


哪有人那么蠢,万一伤着陛下和他宝贝女儿怎么办?


何况董家世代庸才,就算朝中人全部换下来,峨冠博带也轮不到董家。


诶,说不定董家正是要谋害皇帝,然后自己登基称帝。


给皇家下毒可是死罪,免不了株连九族,我猜钟粹宫那位再怎么得宠也躲不了一杯鸩毒酒。


翕如受不了这样的闲言碎语,干脆起身去问个究竟。


皇帝亦是没睡,坐在桌前面色凝重地看着奏章,见翕如进来,于是合上手里的东西。


“陛下,他们说的是谣言对不对,董家不可能下毒,不可能造反对不对。”此话一出,翕如的眼泪随之流了下来。


皇帝没有回答,招手让翕如来身旁坐下。


“我相信董家的赤忱之心,可是此事蹊跷,要如何给大臣们一个交代?”


皇帝虽是这样问,但语气不像是求一个答案,而像是无奈的自言自语。


大臣上的奏折言辞激烈慷慨陈词,一时间把董家连同翕如批得体无完肤。


再多的奏章皇帝也不愿看,他们无非是想让陛下铲除董家连同那个祸国妖妃宜嫔,以解心头之恨。


朝中大臣病了大半是真,他们所用的徽州贡墨含有马钱子是真,董家在贡墨中下毒这种愚蠢的做法也变得亦真亦假,纵使让董家当庭对质也是百口莫辩。


殿外的锣沉沉的敲了四下,此时已是四更天,翕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乾清宫的,也许就像行尸走肉一般魂不附体。


行至东暖阁门前,翕如被门槛绊倒,所幸被花娢拉住,不至于摔得四仰八叉太过难看。


半跪在暖阁门前,翕如第一次仔细观察夜幕中的皇城,天上没有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月亮,那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唯有两三盏宫灯匆匆行过,完全不见白日里的花天锦地,就像一个年老力衰的戏子卸去浓妆艳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娘娘地上凉。”花娢把翕如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花娢吹灭蜡烛,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迷迷糊糊之间,翕如听到一阵喧闹,睁开眼,天已是大亮。


翕如顶着红肿的双眼,走到宣政殿的屏风后,静静接受大臣们的口诛笔伐。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翕如忧虑着远在江南的家人,担心着顶着群臣压力的皇帝,不知不觉已形如枯槁。


翕如喜欢站在高高的宫阙上,看着被毒墨阴影笼罩下的皇城,一看就是一整天。


在那里可以看见众生群像,有怒发冲冠的朝廷大臣,有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太医,有在树荫下偷懒小憩的宫女太监,远处眺望甚至还可以看见忙于生计的市井商贩。


噩耗在人来人往中传进了翕如耳中,一位朝廷命官因中毒太深不幸离世,而后陆续几位大臣也未幸免遇难。


一时间人们趋之若鹜的徽州贡墨变成了避之不及的瘟神,董家的命运也如同那块小小的墨锭一般跌进地狱。


宜嫔娘娘,董家被抄家了。


宜嫔娘娘,董氏全族被关押进京问罪了。


……


翕如就这么被迫地接受董家如大厦之将倾,但她只是麻木地听着,因为她知道比董家更冤的是遭到无妄之灾的朝臣。她也没有流泪,因为有人唾骂道罪臣之女不配哭。


深夜,翕如忽然惊醒,抱膝痛哭起来。


花娢闻声而来,轻抚她的背,温言安慰:“娘娘梦魇了?”


“不”翕如握住彼岸花的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这是真的,陛下说要给董家一个清白,可是转眼董家之人全部身陷囹圄,大理寺哪里是人待的地方?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陛下了,我真的好害怕。”


“他们说世上最恶毒低贱的便是商贾之人了,上书请陛下杀之而后快,你说陛下会不会杀了我全族?”翕如浑身颤抖着,缩成一团,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就算董家富甲一方兼济天下也不能改变那些自视清高的士大夫对董家满身铜臭味的鄙夷,即便她董翕如圣宠不断也免不了世人嘲笑她五蠹之女,换来的只有人们对董家更严厉的打压。


皇帝独宠宜嫔,朝臣们就颇有微词,后来皇帝压下了那起不敬祖宗的疑案,还把他们心中高风亮节的皇后禁足,更是让群臣激愤。如今事关人命,无论如何大臣们也不会放过董家,必当以命偿命。


花娢意识到这不是一场人能控制的劫难,却又不得不说道:“怎么会呢,陛下把娘娘接来身边就是想让您定下心,莫要忧虑过多。”


可是这句话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连望梅止渴都比不上。


“娘娘有没有听说过佛教中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燃。说不定这是佛祖的考验,娘娘正在渡劫呢。”


翕如听完,苦笑道:“若是渡劫有那么苦,我宁愿一辈子当个庸庸碌碌的普通人,过着粗麻布衣的生活。可是走到如今这一步到底是谁的错?”


花娢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娘娘没有错,陛下也没有错,朝中大臣亦是平白无辜。要怪就怪上天吧,天上孤独的神嫉妒我们幸福的生活,所以添了些劫难,让我们如履薄冰。”


“娘娘要不要我去请陛下来,再见陛下一面。”冥冥之中花娢感受到他们情缘的红线越来越细,用不了多久缘分便会散尽。


翕如摇摇头,说:“这么晚了,估摸着陛下已经安置,这段时间他太累了,就不去劳烦他了。”


两个相爱之人的事怎么能用劳烦这个词呢,花娢不能理解。


见花娢还想要说些什么,翕如闭上眼睛躺下,说道:“若是朝臣知道陛下与疑罪之人见面,定免不了一场口诛笔伐,就不要让陛下为难了。夜深了,花娢你也去休息吧。”


花娢并没有即刻离开,她坐在地上看着翕如愁容满面的睡颜,心里隐隐作痛。她希望翕如能更任性更自私一些,或许这样他们才能有更多相伴的时间,可是为何她偏偏那么的懂事,那么的善解人意,走到如今这一步心里仍是陛下。


天空中忽然飘下一片泛着红光地花瓣,落在翕如眉间,又转瞬消失。


花娢轻轻地起身,抚平她的拧成一团眉心,嘘声道:“那时你不会有痛苦,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皇后似乎心情不错,一首《霸王卸甲》弹得慷慨激昂。


佟婉将门关好,凑到皇后跟前说:“皇后,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明早就能听到董家人畏罪自杀的消息了,遗书也按照您的吩咐藏好了。”


皇后笑着点点头,琵琶声却未停,反而愈加意气轩昂。


在殿中踟蹰了半刻,佟婉终于忍不住问:“元君,您这么做,将来反噬那可如何是好。”


即使是灰飞烟灭她也丝毫不惧,小小的反噬有怎会放在心上。皇后不以为意地说:“我要是不出这口恶气,那可真比反噬还难受呢。”


琵琶声音在坤宁宫彻夜回荡,铮铮的琴音仿佛弹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终于,皇后放下琵琶,眯着眼看看窗外当空的太阳,满意地说:“佟婉,今日是决战,别让那帮庸人坏了我的好事。”


皇后找到翕如的时候,她正跪在暖阁门前哭得肝肠寸断,想来她已经知道了董家人畏罪自尽的消息了。


皇后心中快意当前,一把拽住翕如的衣领,嗤笑道:“我还以为皇帝有多宝贝你呢,原来就是个不值钱的玩物,惹了麻烦就迫不及待地扔出去。”


见到皇后前来,翕如一惊,挣脱她的手,沙哑着声音问:“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我是一国之后,禁足不过是陛下为了哄你,难不成还真能罚我?”


皇后的语气好似在逗一个宠物。


“倒是你,灭了你全族是真的。哦对了,陛下刚才还请我去为你拟个谥号,要不你从‘魑魅魍魉’中选一个?”


翕如蜷缩着往后退,连连哭喊着不可能,不可能。


不信是么,皇后走到翕如跟前,一把拉起她,说道:“走,本宫今日就让你死心。”


原本热闹的宫道此时空无一人,无论翕如怎么叫喊也不见人烟。她就这么被皇后拽着,怎么也挣脱不开,翕如心中一片荒芜,她被抛弃了,被她最信任最爱的男人流放于千里之外。


她被拖进了御书房,皇后恶狠狠地将她丢向书案,道:“你自己看看吧。”


翕如展开书案上的圣旨,看着上面一个一个冷冰冰的字,宣判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


圣旨上的字翕如再熟悉不过了,她伴着皇帝批奏章的时候,还曾幻想着自己能看着这刚劲有力的字书写盛世繁华,可惜世事无常,此刻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翕如被这短短几行字刺得浑身发疼,待到她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睁开眼却不见皇后的身影,而身边多了一瓶毒药。


看着眼前的东西,只觉得荒诞,翕如哑然失笑,抄起药瓶,跌跌撞撞地离去。


翕如坐在湖边的小凉亭,这里是和皇帝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望着水波不兴的湖面,她回想起自己刚进宫时的心情,那是还是个在父母羽翼保护下的小姑娘,见什么都充满好奇,只见了那玉树临风的公子一面就无可救药地暗自托付终身。


耳环戴了已有两年,翕如仿佛割肉一般将它们取下来,捧在手心,细细端详。


它们仍是同几年前一般璀璨夺目,翕如在心中默默许了个愿,随后不舍地将他们扔向湖中的石蟾蜍。


这一回却不见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眼眶被泪水打湿,眼前一片朦胧,这一次翕如还是没能看清耳环落到了何处。


不知打了多少个寒战,终于等来了皇帝。


皇帝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在翕如身上,说:“怎么跑来这了,湖边凉不要染上风寒了。”


两人在月下对立,默默无言。


皇帝打破了沉默,说道:“我并不想要董家的性命,大理寺的人也未对他们用刑,可是……”


翕如抚上皇帝的脸,打断了他说的话。多日不见皇帝瘦了许多,一定被朝臣逼得退无可退了吧,下这个决定写那份圣旨一定很无奈吧。


“以后朝臣还会为难陛下吗?”


皇上无言,不知如何回答,只道今后不会放弃调查此事。


翕如拿起桌上的酒杯,斟满酒,对着他说:“那好,臣妾就祝愿陛下此后再无忧愁平安顺遂。”


将酒一饮而尽,翕如兀自再斟了杯,继续说:“二祝国家繁荣昌盛,陛下成为一世英主,留名千古。”


皇帝想要拿走她手中的酒杯,不想让她饮酒伤身,可是翕如却侧过身,迅速地将苦酒下咽。


饮下第二杯酒,翕如再也撑不住,直挺挺地倒下去。


皇帝惊慌失措的搂住她,前一秒她还在笑,后一秒却面色惨白的呕血。


传入耳中的哭声越来越小,五脏六腑被腐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可翕如并不觉得痛,大概自己已是毫无牵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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